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腊梅开了,在拍腊梅时,骤然想起明年是我们插队农村整整四十年纪念!
一次的酒席宴上,有位搞投资的人问,上山下乡到底对不对?我家先生斟酌了一下说,这个问题不能一概而之。作为那个时代的特殊产物确实给我们一笔很大的精神财富,但是对于国家来讲,也不可否认浪费了一代人才,不能不说是个巨大损失。
我有同感。想起早几年曾记录了一位好友的往事,很好的反映了这个时代。我这里没有过多的加工,只是艺术的稍作处理,在我插队纪念日的今天拿出来与大家共赏析,并以此纪念那个动荡年代里最难忘的一段岁月。
(我用事情发生的季节背景作配片,以第一人称叙说)
68年 春
“小丽!”没多久他再次来到我家,安步入室很随意的招呼我一声。
这是叫我的乳名啦!我顿然觉得和他上辈子就认得,他仿佛是我的一个老友,一位邻家大哥,分手经年刚刚从外面归来探候,我便没了生疏感。我留心注视他那双敏聪锐亮的眼睛,看你的时候显得极清澈坦荡,而神态又十分凛然凝重,莫名地心里就铺出几分从未有过的踏实。
那年月世道动乱,每日里批啊斗啊的闹得人心惶惶。尤其是干部,几乎就在风口刀尖上谋活路。我的爸爸早被隔离,不知关在何处,妈妈在机关的基层担任领导职务,首当其冲的便被造反派揪了。妈妈被贴了无数的大字报,还常被揪到台上去开批斗会,妈妈窝了一肚子火。妈妈把窝着的火压到家里,一抓着机会就冲我发泄。乱世之下我家不觉横生一个奇怪的逻辑,便是妈妈整日被造反派大字报弄得精神惶惑,我则被她的间歇发怒搞得时时提心吊胆。就这样我一个生性活泼的女孩,且又正值花季,却天天紧锁眉头高兴不起来,我感到痛苦不堪。唯有见了哥的这位朋友,我才泛出内心活力从沉闷的心胸深处透出一道光亮。
哥与他坐下来谈话。我听了听是关于时局发展的内容,这话题我感兴趣,就蹭着挨边角站下入神地听下去。
哥的朋友一直侃侃言谈,谈几派分争,谈生产瘫痪,谈中国命运与西方的关注。让我禁不住茁生起一股纯真的仰慕。接下去他们转入我们这一代会走向何处的敏感话题。我听了舌头直发痒,却硬是不敢胡乱插嘴,生怕自己说出什么行外话让人取笑,也更怕哥哥当众给我难堪。不想哥的朋友一句话勾起我的心结,我终忍不住还是忘乎所以的插了进去。
他说,我们这一代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,是共产党执政在教育与继承接班人上的和平年代首次人才储备,如今没课上有断档的危险。我说,受教育有多种形式,当年毛泽东就把儿子送去社会学习实践。他听了一愣,随即眼里倏忽闪过一丝诧异。看他微蹙的眉峰我知道他不同意我的观点,果然沉思片刻他问我:“你说说看,文革将有个什么样的结局?”这题目太大,我的水平跟不上趟只能含糊其词的说:“文革是个持久战吧,结局么,要最后才能形成。”
哥立马脸就拉长,眼睛也支棱成三角,好在没发火。但我已感到迫近的威胁力了,抬头看哥的朋友,他微微一笑远见的说:“文革的结局已经形成,它注定是场悲剧。”我感到这话很深奥,一时难以解透,只隐隐觉得他似在向我暗示着什么。
他暗示着什么呢?
哥送他出门时他对哥说,你妹妹年龄不大,挺有思想的,不逊于我们这些高中生哩。哥一向自命不凡,从没把我看在眼里,听了这话直觉得有贬他的意思,心内颇不是滋味。
我呆在家内毫不知情,正美美陶醉在自己刚经历的高水平谈话里,并且为新产生的慧知慧觉而兴奋不已。我细细思索着他的论点,好似嚼橄榄般回味良久。不一会哥哥急急回来铁板着脸直冲到我的面前满脸杀气的吼道:“你能什么能!少在我朋友面前卖弄,胡说八道地丢尽我的脸!”
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,好在没让我当他朋友面难堪。惊吓之下暗自推测,是不是哥的朋友说了什么有关我幼稚之类的评言,或是嘲讽了我的无知?我浑身顿然不自在。直到若干年后嫂子进门方才捅穿了这个哑谜。我不由仰天长叹,倍感自己得遇了知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