牌坊背后 - 新摄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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摄影：越女茶

于 2008-11-03 15:30 上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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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签：安徽歙县
牌坊最初给我深刻印象的是琼瑶的小说《烟锁重楼》。故事开头和结尾写到了梦寒两次拜牌坊的事，第一次是在举行婚礼时拜贞节牌坊，从此开始她“不是苦苦的守，就是惨惨的死”的血泪人生。第二次是梦寒成为寡妇后与雨杭发生恋情，被族长视为罔顾妇道，伤风败俗，以淫荡之罪名被休，并从七道牌坊底下过去，向每一道牌坊磕三个响头。男女主人公为了追求幸福，在万人的唾骂声中，在一片棍棒扫帚砖头瓦砾的打击中，一步步爬过象征着家庭荣誉的七座牌坊。当时我曾为男女主人公追求爱情追求幸福的精神所震撼，更为那些沉重的封建礼教压得喘不过气的女性而不平……

坐落于安徽歙县一个叫棠樾村的地方的这七座牌坊，都是鲍氏家族的，一个家族拥有七座牌坊在全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，记忆中孔庙前也只不过三座牌坊而已。资料上说，其实鲍家牌坊本来有十座，最早的三座立于元朝，经过风吹日晒的侵蚀已轰然倒塌。现存的七座分别为明清时期的，时间跨度长达几百年。

国庆长假，我站在了这些静静立在村口的牌坊前。远远看去她们是那样的高大挺拨、恢宏华丽、气宇轩昂，七座牌坊站成了一条弧线。可是我分明看到一个个孤独而美丽的女人，伫立高楼，望月长叹；枯坐灯下，在雨声中啜泣。我感到十分的压抑，心头泛出一丝丝的凉意，脚步也变得有些沉重。在经历了那么多年的日晒雨淋之后，曾经光洁的大青石变得斑斑驳驳，摸上去冰凉而且粗糙。曾经显赫的字迹也快消磨殆尽，看上去模糊不清。最前面一座牌坊因为年久倒塌而被换上了崭新的水泥柱子，在阳光下犹如四张大大的创口贴，让人触目惊心。

每一座牌坊后面都有一个故事。而贞节烈妇更是家族和地方上的骄傲，贞节牌坊是对一个女人最高的褒奖。在皇恩的背后，有多少女性，为此付出了可怜的一生。据说徽州这片土地上，在明清两代有据可查的守节女子就达数万名之多！旧时徽州男子十二三岁便背井离乡外出从商去了，在走之前，家人便为他娶一房媳妇。男人走后，归期遥遥，不知何时能归来，而留在家里的新妇须守妇道，侍公婆，盼君归。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有的望眼欲穿也盼不回外出的郎君回家转，一去十年二十年属寻常事，直盼到红颜青丝转瞬变为苍颜白发，直等得把自己也变成一座千年屹立的贞节牌坊。我不知道几十年岁月里的每一个漫漫长夜，对这样一个个鲜活而美丽、善良而孤独的女人来说，是多么的可怕，生活对她来说是多么的不平啊！外出的男人在搏击商海仕途之时可以灯红酒绿，功成名就时衣锦还乡，可是留给她的却是一生寂寞孤苦的相思血泪。

鲁迅先生曾在《我之节烈观》一文中这样写道：“节烈苦么？答道，很苦。男子都知道很苦，所以要表彰她。凡人都想活；烈是必死，不必说了。节妇还要活着。精神上的惨苦，也姑且弗论。单是生活一层，已是大宗的痛楚……”因此族人为了纪念这些贞烈的女子，为她们立下了很多的贞节牌坊，殊不知这些高大的牌坊成了旧时徽州女人心中难以逾越的一道鸿沟。徽州的牌坊哦，那是世人为徽州女人谱写的一首闺中哀怨曲，其间浓缩了太多徽州女人的悲惨命运，谱写了太多徽州女人凄凉心境，抹杀了太多徽州女人的美好梦想。这真是女人的可怜可悲！

如今，牌坊当年的风光已不复存在，漫长的岁月风蚀了牌坊，也风化了牌坊彰示的精神。尽管她们依然屹立着，却仅仅剩下一个供人凭吊的外壳，多少有些凄凉。某擦肩而过的导游说，现在徽州的美丽姑娘都外出赚钱去了……

呜乎！站在牌坊前，再回头看一眼那高高屹立的牌坊，耳边仿佛传来隐隐的哭泣声……神圣的牌坊，贞节的牌坊，凝聚着旧时众多徽州女人的梦想与光荣的牌坊，其实早已经在徽州人的心中倒塌，我再也不忍回首。